李恒安扬眉一笑:“现在想想还挺后怕的,还好不是什么毒药,后来我被拖了出来,后脑勺挨了一棍子,当时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,隐约看到一个女人,她搜了搜我身上,但是什么都没有,或许是因为那些人看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跑出十几米了,他们以为我和林医师没接触,再加上正好警察到了,他们就翻墙走了。我当时觉得很奇怪,他们行动太敏捷了,一般人要做到这样程度太难了,结果那几个人居然是人均这个水平。”
“后来到了公安局,我不确定身边是否真的安全,索性就一口咬定自己和林医师没接触过,就远远地看了一眼,后来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。”
顾峋翻出手机里一张照片,举到李恒安面前:“是这个女人吗?”
李恒安似乎是很费力回忆了一下,才点头“嗯”了一声。
顾峋收了手机,沉声道:“这就是郎希手下的一个人,两年前死在了韩长旻手里。”
言罢,他又想了想道:“所以自那之后,你就一直在调查林医师夫妇的死?嘶,为什么啊,还收养了一帆,就因为于医生是你的心理治疗师?”
“弯弯绕绕太多,跟我们现在讨论的事关系不大,以后再跟你详说,”李恒安别开视线,“说起来,你还说得通,可以说是因为自己中了Buck才掺和这种事,那韩长旻呢?还有林医师一个普普通通的医师,又是怎么知道这些,还帮你们做事的呢?”顿了顿,她补充道,“而且你刚才跟我解释Buck的时候,乍一听没什么问题,可仔细想想你含糊过去了很多东西,你不打算说清楚吗?”
“什.....什么含糊啊。”顾峋干笑两声,心说还真不是一般的敏锐。
“吸血鬼为什么会有两种?还有当初在车上,我看见你的时候你是昏着的,如果郎希是你的敌人,他大可以直接杀了你,为什么要把我丢给你?还有Buck,实验和它会带来的痛苦又是怎么回事?”李恒安目光灼灼地望着他。
顾峋轻嘶一声,低头抬手挠了挠额头,他将李恒安的问题挑挑拣拣,回答道:“其实吧,我和郎希一开始是认识的,我刚才也说了,这是个变态嘛,变态的思维当然是异于常人的,比起我死,他更希望看到我变成血族;至于Buck,确实它的最终目的是将茹素者转化为血族,但现在还没有成功,茹素者被注射了Buck之后会有无法抑制的吸血冲动,意识会陷入混乱,同时伴随着巨大的痛苦,一般这种情况下十有八九就在混乱中自毁而死了。”
“十有八九?那目前中了Buck之后还活下来的有几个?”
听罢,顾峋指了指自己。
李恒安眉尖一跳:“只有你自己?”
“对,只有我。”
神色有一瞬的复杂,李恒安低下眉眼,敛了敛眼底的异样。顾峋低头觑着她的神色,眯眼笑了:“是不是觉得我特了不起啊?”
李恒安没接话,平定了一下思绪,抬眼道:“还有呢?”
“还有什么呀?”顾峋眨眨眼。李恒安不闪不避地看着他,顾峋被盯得实在没办法继续装傻了,他轻咳一声:“其他的问题啊,这个不太好说,我只能告诉你韩长旻管这些事是他的职责,林医师也并不只是你口中‘普普通通的医师’,他的身份和韩长旻类似,甚至一帆也不能算是普通人,林医师如果没有放弃自己的身份,一帆将来也会成为和韩长旻一样的人。”
李恒安端着副风平浪静的神色,内心一阵阵地惊涛骇浪,如果韩长旻是“秩序的维持者”,那按顾峋现在的说法,林医师也是这种身份?而且听他的意思,这玩意儿还是靠血缘传承的?!
她抿了抿唇:“你把话说清楚。”
顾峋面露难色:“李憨,有些事我不能说。”
李恒安额前凸起一截青筋:“你叫我什么?”
顾峋拖长了音调:“李——恒——安——”神情活像某部动画电影里那只著名的树懒。
李恒安一股无名火升上来,她冷笑道:“说好的我告诉你我和林医师夫妇的事,你告诉我你和韩长旻的事,现在呢?我可是把筹码全梭了,然后你告诉我有些事你不能说?”
“哦尤其还是告诉我一帆也是这种身份的人之后,再告诉我接下来的不能说了?”
李恒安拿手背拍了拍顾峋胸口:“你良心不会痛吗?”
顾峋象征性地一手捂着心口,摆出一个委委屈屈、又带着点讨好/性质的笑来:“说话就说话,你怎么还上手打人啊?”
李恒安震惊地看着顾峋,一个将近一米九的正常成年男性,带着耍无赖的性质摆出这种神情来,她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。
她面无表情地道了句:“把你的脸转过去。”
顾峋:“......”
李恒安推着购物车头也不回地走向收银台。
顾峋后知后觉地把自己也恶心了一把,忙快步追了上去:“哎哎,开玩笑嘛!”
顾峋追上去的时候,李恒安已经把东西堆到了收银台上,顾峋忙不迭放上自己的东西往前一推,一边打开付款码一边道:“结一起。”
李恒安伸手将两堆东西拨开,掷地有声:“分开结!”
身后,一对小情侣吵架的声音适时地传来,女生不满道:“你看看人家,都知道哄着让着自己女朋友,你再看看你!”
李恒安:“......”
顾峋:“......”
不待顾峋开口,李恒安转过头大声道:“这位房客,麻烦你自重一点,别以为帮我结账就会少收你房租,一毛钱都别想少!”
身后的情侣面面相觑。
二人结了帐,李恒安越想越气,走到超市门口的时候终于绷不住了,她站定步子,轻出口气:“不能说是吧。”
顾峋乖巧得抱着购物袋,有些理亏地点了点头:“嗯。”
李恒安多少年没这么不冷静了,几乎是没过脑子就直接道:“你搬出去吧。”
顾峋一愣。
“你接近我不就这么点儿事吗,现在你都知道了,你也没有继续留在我身边的必要了,反正剩下的事你也不打算跟我说,看来是跟我关系也不大,你走吧,回家就收拾东西走吧,研究什么时候需要我的血了过来找我取,我就当是为社会做贡献了。”
顾峋彻底笑不出来了,他微微蹙眉,半晌没有应声。
李恒安定定地看着他。
他没有反驳!这王八蛋居然没有反驳!
话一出口李恒安就有点儿后悔了,但现在再往回找补未免也太不要面子了。
李恒安牙一咬,心说走就走吧。她没再说什么,撑开伞拎着东西转身走进雨幕中。
顾峋抬眼看着她的背影,雨势渐大,李恒安撑着把黑色的大伞独自走在雨幕中,仿佛一朵孤独的香菇。
照理说李恒安说得没错,他留在这儿的目的不就是弄清楚这些事吗?现在的确是可以搬走了,可眼下看着李恒安,顾峋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。
李恒安出了超市,冷风一吹瞬间冷静了下来,连带着心一凉,她莫名其妙想起了中午自己在家时候的场景,其实这些天多个人,家里确实热闹了不少。
人可真是奇怪,适应一种不怎么舒坦的环境要相当长一段时间,但只要一步入舒适圈,所有的经验等级全数清零,再重回不舒适的地方,就得重新适应。
养成一种习惯和打破一种习惯,这本来就不是一个公平的命题。
心里直堵得慌,李恒安绷着脸,决绝地往前走着。
却在这时,身后脚步声突起,然后顾峋就猝不及防地扑进了伞里,他嬉笑道:“姐姐,就一把伞,我不能淋着回去吧。”
顾峋这一声笑,李恒安心底的阴霾没由地去了一大半,但她依旧阴恻恻地看着顾峋:“你多能耐啊淋个雨又能怎么样。”顾峋在李恒安的伞下蜷着脑袋弯着腰,没接她的话:“哎,往上打打。”
李恒安面无神情地将伞往下挪了两寸。
顾峋轻嘶一声,索性从她手里拿过伞,嬉皮笑脸:“您受累,我帮你撑着。”他说着话锋一转,状似无意道:“真让我走啊。”
李恒安死绷着,不应声。
顾峋就转眼看着她,有意无意地提高了音调:“不是,前两天还在一张床上滚过的人,这才过了多久就赶我走啊,李恒安你这人怎么这样啊,占完便宜不认人啊,负心汉说的就是你吧。”
这音量足够身边的路人侧目了。
李恒安震惊了,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。
她一时气急脱口而出:“我负你大爷哦!我对你做什么了我怎么你了?!就算真有这种事能算老子占你便宜吗?这种事是互相占便宜好不好?!”
顾峋眯眼一笑:“哪种事啊?”
李恒安:“......”
又给套进去了。
她索性闭了嘴,伸手去抢顾峋手里的伞,咬牙切齿:“你放手!这是老子的伞!你出去!”
顾峋紧紧握着伞柄:“干什么干什么,这时候分你我了?前两天还在......”
“闭嘴!”
最终两个人一个握着伞柄,一个握着伞杆,一路僵持回了家。
开门进去之后,顾峋抖了抖伞放下,笑道:“我想了想我还是不能走,你看看你又不退房租,我花了三个月的钱,没住满就走多亏啊。”
李恒安背对着他,冷哼一声:“随便。”
见状,顾峋好言道:“别气了,我回头跟韩长旻商量一下,他的事我不能说,但可以让他亲自告诉你。”
闻言,李恒安这才回头,微眯起眼:“我再信你一次。”